□魏津
节气转暖,杏花、梨花和粉艳艳的桃花开过之后,就轮到苹果树开花了。
院子里的那棵苹果树,是父亲从集市上买来的,记得当时有我的胳膊那么粗,个头和屋沿差不多高,大家都觉得树有点大,估计不好成活。
父亲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很大的坑,种下那棵苹果树,又足足地浇透了水。许多个早晨醒来后,我趴在窗台上,一动不动地望着果树发呆,它开花结果的模样实在让人向往。可是半个月过去了,果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没有一星半点的动静。
串门的邻居嚷嚷着:“不行了,干脆拔掉算了。”
母亲坚持说:“树有千般,人有百样,再等等吧。”
差不多又过了两周时间,一天早上,母亲对刚起床的我们说:“发芽了,苹果树发芽了。”
我们兴奋地奔向那棵树,看见青亮亮的枝条上,果然拱出了绿生生的嫩芽。
那时候,院里种了很多花草,鸡冠花、绣球、月季、烧锅花、牵牛花,还有石榴和无花果等,苹果树缓过神来以后,一直扮演着领头的角色。春天来了,几场风刮过来,暖阳晒上一段时日,枝丫上便齐齐地拱出叶芽儿,随后,是如粉如雪的花儿同时绽放,苹果花的清芳散播开来,蜜蜂也开始进进出出地忙碌。小院里,春天的序曲正式拉开了大幕。
女儿上幼儿园之前,是母亲在老家帮我们带的。记得那会儿,女儿像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学着走路,正是苹果花开的时候,在氤氲着花香的小院里,母亲和女儿在玩气球。母亲把那只红气球用力拋向空中,随后气球斜斜地飘落下来,女儿兴奋地想要捉住,却被母亲用手掌再次托起来,就这样往复循环着。女儿的笑声和着苹果花的香气,一阵阵飘向院外。
然后是捉迷藏。这回是父亲拎着女儿,先背转身,双手捂住眼睛,然后说:“一、二、三,开始。来、来、找奶奶,东瞅瞅、西看看,奶奶自己跑出来。”
父亲顺嘴编唱着儿歌,故意放慢了脚步,被女儿拖拽着到处寻找。母亲一会儿藏到石磨后面,一会儿又钻到地炉坑里,再一变,又从苹果树后闪出来,每一次都挤眉弄眼,做一个夸张的动作,惹得女儿嘎嘎大笑。
女儿玩累了,母亲轻轻抱起她,坐在苹果树下那把竹椅上。母亲的目光宁静而辽远,又透出一缕疲惫,那或许就是生活的留痕吧。女儿仰起小脑袋,眼睛不住地眨巴着,在一树花海里寻找嗡嗡作响的蜜蜂。一阵微风吹来,雪花似的花瓣纷纷落下,落在妈妈开始泛白的头发上,落在女儿粉嘟嘟的小脸和鲜艳的衣服上……
一晃经年,花落花开。
如今,女儿的两个孩子都已上了中学和小学,父母早已离我们而去。或许草木亦有情。父亲走后的第二年,院里的苹果树,花叶繁盛、硕果累累,是少见的丰收年,可就在当年底,这棵树竟然意外枯死。怕母亲难过,我又买了一棵补栽上,春去秋来,终是无声无息。七年后,母亲也撒手西去。转过年来,门前的那棵石榴再也没有发过芽,竟随母亲一起离去了。
二十多年了,现在每逢听到《花儿又开放》的深情歌声,我便泪盈双眸,眼前就晃动起那棵苹果树,想起一树繁花下,母亲与女儿那些如诗如画的场景。
又是一年草长莺飞的时节,如果那棵苹果树还在,应该又到了开花的季节。
一树花开,乡愁绵绵。
编辑:张剑
审核:刘峻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