槐花开了
2025-04-16 08:28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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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I制图

□高秋菊

我家屋后有两棵老槐树,是父亲年轻时种下的,树龄比我哥的年龄还大。

记得小时候,每到槐花快开的季节,我们都会眼巴巴地瞅着。先是枝头冒出嫩绿的芽,不几日,那芽便抽成了叶,叶间又钻出青白的花苞。花苞极小,簇拥在一处,远望去,树冠上像是落了一层薄薄的雪。待到花开,那雪便沉甸甸地压在枝头,风过处,花簌簌地抖落几瓣,却总也不见少。槐花一串串挂在树上,甚是喜人。吸引人的不仅仅是它的花型,还有它散发出的香味。槐花的香是极清远的,立在树下,那香气便飘过来,不浓烈,却也不容你忽视。若是顺风,香能飘出半里地去。村头的孙老三常说,他夜里关了窗睡觉,第二天早上开窗,首先闻见的准是槐花香。这话虽有些夸张,却也道出了槐花香气的霸道——它不声不响地就钻进了你的鼻子、你的肺、你的记忆里。

槐花还能做出许多美食。小时候,每到槐花盛开的季节,我总要和几个顽童合计着去摘槐花。槐树高,树枝子又脆,爬上去是要冒些风险的。记得有一回,二丫为了摘到高处的一串花,踩断了一根细枝,摔了下来,幸好下面是松软的麦草垛,她只擦破了点皮。后来我们学乖了,从家里拿出长竹竿,顶端绑上镰刀或者铁钩,仰着脖子,眯着眼,瞄准了花枝用力一拉,"咔嚓"一声,带着雪白槐花的枝条就掉了下来。这时候必须眼疾手快,因为常有蜜蜂在花间忙碌,稍不留神就会被蜂蜇着。

弄回家的槐花,母亲总要细细地择,去掉硬梗和杂质,用清水淘洗几遍。那沾了水的槐花愈发显得晶莹剔透,堆在盆里,像是一捧捧碎玉。母亲手巧,能用槐花做出许多花样来:槐花鲜食、槐花粥、槐花包子、槐花炒蛋……

吃槐花宴的日子,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。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桌子旁,头顶是开得正盛的槐树,偶尔有花瓣飘落,就落在碗里、盘里,我们也不在意,照样夹起来吃掉。父亲会破例喝上一盅酒,母亲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。月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来,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影子,我们的笑声惊起了栖息在树上的麻雀,它们扑棱棱地飞向远处,很快又安静下来。

最妙的是槐花蜜。槐花盛开时,满树雪浪翻涌,甜香浮动,引得蜂群嗡嗡盘旋,钻进花心贪婪采撷。这些金黄的小精灵,翅膀沾满花粉,来来回回搬运着春天的馈赠。看着它们忙碌的身影,忽然想起小时候尝过的槐花蜜,最地道的槐花蜜,需待蜜蜂采够百日,自然酝酿成熟。而今超市里的蜂蜜琳琅满目,却再难寻得那般纯粹的滋味。或许有些味道,注定要留在记忆里,和那些爬树摘槐花的童年时光一起,沉淀成岁月里最甜的珍藏。

如今想来,那些槐花宴上的食物未必有多么精致,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能够全家人围坐一起,分享大自然的馈赠,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幸福。槐花的清香微甜,连同那些攀树折枝的冒险,那些期待美味的雀跃,都深深地刻在了记忆里,成为童年最深的印记。

槐花年年开,只是树下少了那群眼巴巴望向枝头的孩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编辑:孔鼎
        审核:徐光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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