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王大鹏
我这人是双重性格。活泼起来上蹿下跳、油腔滑调,还会那么一点巧言令色;安静下来则是木讷呆板、忧郁伤感,还有那么一点生无可恋。
虽说我这人性格有些浮躁,但也不乏踏实的一面。所以,当父亲提议让我去某国企招待所食堂做学徒工时,我欣然答应了。那是初中毕业的暑假,阳光格外灿烂,青春的热血格外澎湃。
说是去做学徒,实际上更多是去体验生活。管理员和父亲是多年老友,看在父亲的面子上,给我提供了这个难得的机会。毕竟,这种国企食堂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。
刚到食堂,我便幸运地开启了活泼模式。一同做学徒的,还有几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;食堂里的多数大师傅,也都是年龄不到四十的中青年,他们和蔼可亲,十分平易近人。所以,没过一天,我们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,打成了一片。
既然是来学徒,就得真刀真枪地干。师傅们都很照顾我们,没让我们去干刷碗扫地之类的杂活,一上来就安排我们练习切菜,而且切的是检验厨师刀工的经典食材——土豆。于是,我们几个小伙子,每人面前堆着一堆土豆,笨手笨脚、慢条斯理地开始练习。那切出来的土豆丝,实在是惨不忍睹,形状千奇百怪、各不相同,好在大体上还保持着长条状。其实这也不碍事,等到饭点,这些切得不太规整的土豆被做成大锅菜,依旧能正常售卖。形状虽不像传统的土豆丝那般纤细,称之为“土豆棍”倒也贴切。
还别说,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的刀工有了明显的进步,师傅们也对我提出了表扬,我心里喜不自胜。可一不小心,左手小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,我低头一看,原来是切到了手,切下了薄薄的一层皮,还连带一小块指甲盖。我盯着伤口愣了几秒,突然双腿一软,竟自己倒在了地上。众人见状,赶忙将我扶起,有个师傅说我这是“晕血”。天啊!我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毛病。另一个师傅打趣道:“小王啊,咱这是食堂,可不缺肉……”所幸,在此后的人生中,我再也没有出现过“晕血”的情况。
我们最崇拜那些上灶炒菜的师傅们,火苗又高又旺,炒瓢又大又重,我得两只手才能端起,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厨师的手劲都特别大。其实大夏天的站在灶前绝不是一件好差事,可他们却能时不时从锅里捞起一块肉扔到嘴里,三两口便迅速咽下,这是我们最羡慕的所在。别误会,人家只是尝尝咸淡。
食堂旁边是一个偌大的餐厅,摆放着二十几张大圆桌,能够同时容纳三百人用餐。每当企业召开会议,便是我们这些小伙最幸福的时刻。参会代表们在另一端的大礼堂开完大会,临近中午就来到餐厅纷纷入座,十几人围坐一桌,桌上摆满佳肴,十分丰盛。师傅们个个忙得不可开交,我们几个小学徒也有了用武之地,帮着服务员上菜。端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品,我们时不时偷偷捡起一块肉丢进嘴里。师傅们看到了,也都装作没看见,只要别吃得太明显,这种行为在食堂里其实再平常不过了。听说有个比我们早两年学徒的小师哥,在半年之内,体重居然飙升了三十斤,果然是偷吃的东西最养人呀。
转眼间,暑假就要结束了,我满心不舍地告别了这段难忘的时光。在这段日子里,我虽然没长胖,也没机会学习炒菜,但长期切土豆丝、土豆片、黄瓜片、肉片,还刮鱼鳞,我的刀工竟练出了七成火候。那些没专门学过的炒菜技艺,在日常的耳濡目染中,我也无师自通了。后来我才明白,这或许是上天的巧妙安排,因为孩子的妈妈厨艺不佳,而我这厨艺恰好派上了用场。
此刻,回想起那段在国企招待所食堂的学徒时光,想起那些与师傅们、小伙伴们共度的日子,以及那各式各样令人垂涎的美味佳肴,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活力与欢笑的夏天。
编辑:张剑
审核:李慧娟